王婶去卫生所是顾修明拉过去救火的。但是对于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,他其实不知情。 顾修明第一时间看向许颜。 这不能怪他,因为小妻子这两天乖的不正常,他觉得古怪很久了。 修明这次糊涂啊! 看着顾修明的视线走向,这一次,王婶再也忍不住了。 把许颜挡在身后,她冷笑一声,盯着赵春兰: “这你得问问你的好大嫂。那厂长一家子,是她还是你媳妇救下的!” 这一次,许颜终于听清楚了。吃面的声音一收,客厅里一下,针落可闻。 巨大的信息让顾修明的呼吸屏了一瞬,眼前的金丝眼镜突然感觉到了重量,压着他的鼻架骨,难受。 手指收回膝盖上,在身体前交叉,顾修明转向一边早就已经石化的赵春兰。 如今,他还有什么不明白。 许颜那天竟然说的是真的! 他错怪她了! 这一瞬间,有一种沉闷的情绪从他的心里升起,压着他的每一个心室。他是可以呼吸的,但是仿佛每个肺泡里都压着块石头,像是溺水濒死的那种窒息。 这种感觉,他上次有,还是在甜水村他第一次见许颜的时候…… 长腿猛地起身,顾修明径直往外走。 他想透透气。 等他离开房间,突然旁边的赵春兰膝盖一软,直接瘫坐在凳子上。 不该的,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? 机械地转向对面的许颜,赵春兰感觉自己的颈椎病好像犯了,她没法扭头,只能连着身体一起转过去,眼睛睁大,露出过多的下三白。 看着许颜,她是有点受到打击的。但是打击绝不至于一蹶不振。 但是,无疑,这一次…… “现在这样,你满意了吧。这一次,算你赢。” 显然,在赵春兰眼里,这一切都是许颜的设计。可是,她明明是自己撞上来的。 “说的什么?” 王婶眉头一皱又要放大招,一边的许颜连忙拉住。 “王婶,算啦,犯不着。” 全程仿佛只有她这个当事人置身事外。 可许颜其实真的半点都不想生气。 跟赵春兰生气就是跟自己过不去。她若生气谁得意? “从前算我技不如人,您别再被气出个好歹,那就是我的罪过了。” 眉眼舒展,一副我想开了。就这,也不肯放下手里的面。王婶却以为她是担心顾修明难做,开口。 “你去把顾修明找回来。别担心,今天这事儿是婶子看不惯要捅出来的。要是顾修明敢给你脸色看,我教育他!” 反了天了,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浮躁! 脸色冰寒的王婶,许颜之前见过很多次。 每次她跟顾修明吵架,过来劝她安分过日子的时候,王婶的脸就像现在这样冷。许颜因此怕她。 可是,这是第一次,许颜见到这个表情,不仅仅不觉得害怕,反而觉得心里暖洋洋的。 “好,我去找他回来。但我把最后一口面吃完!” 王婶吩咐,许颜立刻点头,随后快速坐下,把自己碗里最后一口猪蹄吃完。 搞得王婶顿时哭笑不得。 开玩笑,顾修明在外面冷风里吹一会儿又不会怎么样,但是猪脚面凉了就不好吃了,彩画的射雕英雄转错过就没有了! 许颜现在的脑回路里面,猪脚面等于发财。谁阻止她吃猪脚面就是阻止她发财,她绝对不允许! 顾修明也不行! 电视里这下棋定终身,郭靖这会儿正憨憨地跟黄药师说:“我太笨了……一定气死你!”,许颜听这台词,简直有共鸣。 王婶哄她: “好了,你快去吧。回来还有呢,我还炒了几个菜,刚才没让你洪叔端出来!” 没见过这么嘴馋的孩子妈! 屋内说说笑笑,暖洋洋的,屋外,早春的夜晚,春寒料峭。 此刻,外面的墙角,顾修明站在那里,手里夹了一根烟,不过他没抽。 许颜怀孕之后,他就把烟戒了。但是会随身带一支,烦躁的时候闻闻味道。现在,就是这样的时刻。 后面传来脚步声,顾修明没想转头,但是那脚步在他身后停下来一会儿了。没办法,他转身。 看着面前的人狼狈的模样,皱眉,半晌憋出一句: “还好吗?” “没事,就是撒了点汤在身上,我回去换件衣服。” 是赵春兰。 “哦。” …… 这一句之后,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。 顾修明背靠着阳台,楼梯的转角有灯,金黄的光线往他的脸上打。因为他个子高的缘故,只晕染了半张脸,还有半张脸浸在阴影里,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。 赵春兰瞧着他,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。嘴唇动了动,最终还是嗫嚅道: “抢许颜的功劳是我不对。但是嫂子希望你能理解我。安然在蒙自干校那边受苦。同行的说她吃不好睡不好,偏偏她寄给我的信里全是报平安的,我怎么能放心。我是想把她调回来,一时情急……” 才抢了许颜的功劳。 又提赵安然,顾修明换了只脚撑住自己的身体,从鼻腔里长长的呼气。手里的老前门香烟忍不住揉了揉,半晌开口: “她的情况我知道。确实很糟糕。我给那边干校的人打过招呼,坦白说,你这么做,我能理解。” 赵春兰听到这话,顿时眼前一亮: “真的?谢谢你,修明,我真的不是有意的!” 不知何处的风吹过来,两人交流,谁都没有注意,不知不觉,楼梯的背光面,多了一个人。 站在那里,紧贴着砂石的老式墙壁,那一阵冷风是对着许颜吹的。 她站在那里,长长久久地站在那里。在顾修明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,忍不住手按在了墙壁上。 老房子的墙壁外面都是用花岗岩磨的小石头装点粉刷的。虽然都尽量打磨了,有些却依旧嶙峋。有石子顿时趁机嵌进她的手心。 许颜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疼。这里能听到电视里黄蓉兴高采烈为她跟郭靖被爹成全而高兴感谢。 许颜没有任何动作,转身就走。 而此刻,墙壁另一边,突然听到火柴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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