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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见到夏灵珑便上前将人拥入怀中,力道之大,像是要将她融入骨血。 夏灵珑连半分挣扎的力气都无。 她咽下苦涩,声音不复清越:“和离书带来了吗?” 长奕苍眉头紧拧,眼中满是惊人执拗:“我不会和离。” “孩子我要,你,我也要。” 夏灵珑只觉呼吸骤停,心口像被千万根针一同刺入。 她眼眶发涩,看向长奕苍,模糊泪眼中攒出一个淡淡的笑。 “是你跟我说过的,做人不能如此贪得无厌。” 她已经没有第二条命再去让他折腾了。 夏灵珑将折成三角的符咒递给他。 “让柳如涵随身戴着它,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。” 长奕苍伸手正要去接。 却又听夏灵珑如死水般的声音:“孩子生下来,我们两清。” 长奕苍一顿,许久没有动作。 好半晌,他抬手接过:“我将符送回去,马上就来接你。” “灵珑,我有我的责任,但我爱你这件事,无可置疑。”6 话落,他转身离开。 夏灵珑痛意噬心,神魂都宛如被撕裂一般。 体内的断情蛊又发作了。 夏灵珑已经不愿去猜这话有几分真假。 耳边回想起这些天听见的流言。 “谢将军为了新夫人半夜去八珍阁买龙凤糕。” “有人说了句新夫人身份低微,谢将军亲自去求丞相将她收为义女。” “桩桩件件,足可见情见意。” 夏灵珑胸腔中仿佛有无数虫子在一点点啃噬心脏,那痛绵延不绝,永无止境。 她眼中酝满了灰暗的雾,裹着无数哀伤和抓不住的未来。 喉头涌上一阵腥甜,她蓦地一口血喷出,往后倒去。 眼中最后留下的只有长奕苍的背影。 他步履匆匆,没有回头…… 夏灵珑再次醒来,是被生生痛醒的。 几个师兄弟围在床边,神色担忧。 她呆愣了好一会儿,才问:“我昏睡了多久。” “两日。”大师兄回答后又焦急道,“小师弟,你到底是怎么了?” 无论是断情蛊还是换命符。 夏灵珑都没告知他们。 她怔愣了好一会儿又问:“有人来找过我吗?” 众人面面相觑,摇头。 夏灵珑想到长奕苍离去的话,神色只余空洞麻木。 他又一次食言,她却丝毫不觉得意外。 只是心脏为何还是如此痛? 她缓了缓,轻声道:“我要进宫面见陛下。” …… 紫宸殿外。 “臣乃太清宫弟子夏灵珑,请陛下允臣与国公府长奕苍和离!” 夏灵珑跪在那里,等候到双膝青紫。 不知道过了多久,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终于出来,神色复杂。 “灵珑姑娘,陛下政务繁忙,没空见您,您回去吧……” 夏灵珑攥紧手,回想起当初。 陛下原是不赞成她与长奕苍成婚的,是她执意要嫁。 以至于,身边的人都对她失望透顶。 可那时的长奕苍,是只会冲他朗笑的少年:“灵珑,若陛下当真不同意,我愿放弃世子之位和荣华富贵,与你从此浪迹天涯,我们去北境看雪山,去大漠看落日……” 回忆如藤蔓疯涨,缠上心脏,疼得她发抖。 情关难过。 夏灵珑深深叩首:“陛下不允我和离,臣便在这里跪到陛下愿意见臣为止。” 大太监叹了口气,又转入殿中。 不知何时,雨滴淅淅沥沥落下来。 春日的雨不比寒冬凛冽,却如针刺般穿身跗骨。 夏灵珑本就虚弱至极,硬挺着跪了一日一夜。 再也支撑不住,直愣愣往地上栽去。 雨越来越大,大太监撑着伞走过来,无奈劝慰:“姑娘,您这又是何苦呢?” “这天底下,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,忍一忍就过去了。” 夏灵珑满身狼狈,凄然惨笑。 她本可以忍受孤寂,如果她不曾感受过那般炽热又独一无二的爱。 长奕苍没错,他只是不该对她许下那些只要她一个人的承诺。 这时,一道熟悉人影远远走来。 是长奕苍。 夏灵珑心中一惊,以为长奕苍是来阻拦她。 不料长奕苍目不斜视走过,在殿门口跪下。 “臣长奕苍求见陛下,想为未出世的孩儿求一个爵位,以袭国公府门楣。” 第9章 哀莫大于心死。 夏灵珑只觉得好冷。 然而心脏又无法抑制地灼痛,如时刻受地狱之火煎熬。 不多时,殿内传出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:“允!” 这一刻,夏灵珑几乎跪不住。 三年前,她同长奕苍也曾差点有过一个孩子。 她欣喜若狂,日日叩谢祖师爷给她这一场母子缘分。 偏偏这时,边疆传来长奕苍被敌军困住,身陷险境的消息。 夏灵珑心急如焚,只能用倒行逆施之术,将长奕苍的危难渡到自己身上。 后来,长奕苍安然归来。 她的孩子也永远离开了她…… 那时,长奕苍满眼心疼将她涌入怀中安慰:“无事,我们还会有孩子,他一出生便会国公府的继承人。” 夏灵珑闭上眼:“不会再有了,一切皆是命中注定。” 长奕苍怔然许久,抱着她的手更紧:“没有孩子也没关系,我们二人亦能相伴到老。” 真的没关系吗? 那又为何柳如涵的孩子还在腹中,他便来让陛下请封…… 夏灵珑黑黝黝的眼珠此刻唯余死寂苍凉。 长奕苍却轻轻舒了一口气。 转身瞬间,才看见跪在殿外的夏灵珑。 四目相对。 他笑意僵住:“灵珑……” 见夏灵珑没应,他心头狠狠一跳,赶忙解释:“我此生只会有这么一个孩子,他继承国公府家业以后,我就能陪你归隐原野。” 心脏疼撕裂一般。 夏灵珑面容却淡得看不出分毫:“长奕苍,没有以后了,我来此求陛下,只为与你和离。” 长奕苍脸色瞬时沉下去,比这刺骨的天气还冷冽几分。 “陛下不见你,你也该知道是什么意思。” “君无戏言,陛下亲赐的婚,你以为你想和离便能和离吗?跟我回去。” 他说完,上前抓住夏灵珑的手臂,不顾她意愿强行将她带走。 眼前的殿门缓缓阖上。 无人阻拦。 …… 国公府。7 夏灵珑被长奕苍锁在了之前小院中。 她自此缠绵病榻,药石无医。 除了送饭,长奕苍不让任何人与她接触。 他倒是常来,来来回回无非是那几句。 “灵珑,我有我的苦衷,待孩子生下,我对你许下的承诺都会做到。” “你相信我,我爱的只有你,” 夏灵珑一张脸苍白到近乎透明,心痛到极致,大概已经麻木。 她看着天沉默发呆。 后来许是觉得无趣,他不说了,也来得少了。 随着柳如涵的肚子渐大,夏灵珑的生机也在渐渐消逝。 那是孩子在吸收她的气运生命。 断情蛊发作得越发频繁,痛意日日夜夜锥心蚀骨。 夏灵珑脑海中的记忆都开始混沌起来。 就连长奕苍那些爱她的过往,都开始记不真切。 她能看到的只有这一方天地,不知时日。 院内冷清至极,无人打理的花草也显出颓败凄迷之相。 宛如这院子的主人。 四时变幻,树叶转黄又落下。 秋尽冬来。 初冬那日,夏灵珑身体竟回光返照般恢复了几分力气。 她将自己收拾好,坐在亭台下,四周白色帷幔飘飘渺渺地随风晃荡。 长奕苍进院便是一怔。 她挽着高高的髻,还给自己抹上了胭脂,难以言喻的明艳美丽。 他眼中涌出喜色:“灵珑,你终于想通了!” 夏灵珑并不理会,纤细修长的手指抬起,兀自掐诀演算。 长奕苍心脏剧烈跳动,突如其来的不安让他喉头艰涩:“你又在算什么?” 夏灵珑看向他,忽的绽出一抹艳丽至极的笑。 “长奕苍,我算到你我姻缘已断,可喜可贺!” 长奕苍身躯一颤,瞳仁红得吓人。 他宛如被激怒的野兽,疾步上前抓住夏灵珑算卦的手腕,滔天怒火裹挟风雨而来。 “你为何总是如此冥顽不灵?” 下一瞬,他一用力。 “咔嚓”一声清脆的响。 夏灵珑瘦的只剩薄薄一层皮的右腕骨骤然垂下,竟是被生生折断了右手。 骨头断裂刺进肉里,剧烈的刺痛顺着手腕钻进心里。 长奕苍才恍然回过神来,懊恼到嗓音嘶哑破碎:“灵珑,对不起,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……”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去触碰,却又生怕她疼一般缩回了手。 “是不是很痛?” 夏灵珑怔怔看着自己的手,猝然间发出一声轻笑。 “我这一生,还有什么痛是忍不得的呢?” 她声音与她的人一般,幽如轻烟,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。 这样云淡风轻,却让长奕苍第一次害怕起来。 他宁愿她打他骂他,都好过现在这般模样。 “你非要这样逼我吗?” 长奕苍焦躁来回踱步几下,又倏然顿住:“好,孩子我不要了,将他交给母亲教养,我什么都不要了!” “我带你走好不好,我们走!” 夏灵珑定定看着他,嘴唇微动。 突然间,外面焦躁声音传来:“将军,如涵夫人临盆了,大出血……” 刚刚还满脸深情的长奕苍面色骤然一变,立时想要转身,衣角却被夏灵珑没受伤的那只手抓住。 她气若游丝:“孩子一定会平安无事,别再为难太清宫。” 长奕苍脚步一滞,却依旧咬牙:“最后一次,灵珑,你等我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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