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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王畅没继续往下说，而是又比划了个‘封喉’的动作。

　　“明白。”符余欢忙点头，然后深吸一口气，默默朝封穆年那边走过去，并在离他两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，探着脑袋看他在牛皮纸上起画稿，看图形特征应该是‘苏式彩画’。

　　就像之前王畅说过的那样，封穆年在工作的时候非常专注，他总是先思考几秒，然后再落笔，每一笔都很确定，很少做修改。只有在专业上很自信的人，才能做的这样沉稳扎实。

　　符余欢默不作声看了十几分钟，封穆年似乎根本没发现她来了。符余欢想看的更仔细一些，便悄悄的又往前走了一步，就在她打算迈第二步的时候，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句。

　　“吕师傅！你过来看看这根柱子上的裂缝怎么处理！”

　　声音刚落，封穆年就直接转过身，好巧不巧的正好看见鬼鬼祟祟探着身子往前抬脚的符余欢。四目相对，符余欢只能尴尬的傻笑。

　　既然被发现了，那就干脆大大方方的。符余欢快速站直身子，得体的叫了一声吕工。

　　但封穆年依然很冷漠，就跟没看见她一样，朝方才喊话的师父道：“这就过来！”

　　符余欢早就料到会在封穆年这里碰钉子，所以也没觉得多难堪，很识趣的转身找王畅去了。

　　谁知她才走了没几步，身后就响起了封穆年的声音。

　　“包不会！把我桌边上的小斧头拿过来！”

　　符余欢瞬间停住了脚，扭头看向封穆年。

　　“愣着干嘛！说的就是你！”封穆年又冲她喊了一句。

　　符余欢听后，忙跑到桌边拿了斧头给他送去。

　　“这个木缝太宽了，”封穆年用手里的铅笔在柱子上画了一个尺寸标注符号，继续道：“最宽的地方都将近两厘米了，还有长度也有将近 30 公分。像这种情况，”他讲到这里突然看向符余欢。

　　符余欢忙给面子的点点头，恨不得能掏出个本子逐字逐句记下来。

　　“像这种情况，需要将缝隙进行分段式的嵌补。”封穆年说完以后，接过符余欢递来的小斧子，将一根宽度不到 3 厘米的木条斩成 5 厘米长的两份，然后又把它们削成钉子的形状，分别钉进裂开的缝隙里，30 多厘米长的缝隙被分成了 3 份。

　　“这样你再把三段木条分别嵌进缝隙里，比一整条来的牢固。”封穆年讲完看了旁边那位工人一眼，问：“明白了吗？后面的你自己往下做可以吗？”

　　工人憨厚的点点头，说没问题。

　　“我有个问题！”符余欢不见外的开了口。

　　封穆年白了她一眼，似乎根本不想听她的问题，双眉紧锁然后不耐烦的道：“说！”

　　“既然柱子上的缝隙需要嵌补填平，那为什么还有工人拿着铁钩子往梁柱上使劲挠呢？把原本还算平整的表面全都给抓的沟壑纵横。有人制造缝隙，又有人费力的填补，这不是自相矛盾吗？”符余欢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问。

　　“你倒是很擅长问问题。”封穆年阴阳怪气的瞥她一眼，虽然不耐烦，但还是认真的解释道：“这根柱子上的缝隙，是经过风吹日晒、热胀冷缩后自然开裂的，我们修补之后还会做‘地杖’、油皮，最后再刷上朱漆，就成了日常在古建筑中看到的红色柱子了。而那边的工人反复在梁柱上砍挠出凹凸不平的痕迹，是为了增加梁柱表面的附着力，方便后面往上刷灰浆的时候能牢牢挂住。两者之间有本质的区别。”

　　经他这么一解释，符余欢终于明白了这两道看似矛盾的工序意义在哪儿，同时心中也涌起几丝对封穆年的钦佩。这些经验若不是常年泡在工地上亲力亲为，是不可能讲的那么清楚的。

　　“你该不会以为柱子上的漆色，梁、枋上的彩画都是直接用颜料在木头上画的吧？”封穆年突然有些鄙夷的问。

　　符余欢哑然，想编个理由糊弄过去，可封穆年一直盯着她，丝毫没有让她糊弄过去的意思。

　　不得已，符余欢只能老实的点点头：“对。”

　　一旁的工人一脸淳朴的帮符余欢打圆场：“人家小姑娘又不在工地上干活，不知道很正常。”

　　封穆年冷笑了一声，虽然没说话，可眼睛里全是鄙视：985 院校毕业的高材生，你的古典园林知识都读到哪里去了！

　　接下来的时间里，符余欢被封穆年撵的跟陀螺一样片刻不停歇，整整跟着忙了一下午，封穆年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，跟符余欢说话的时候也没那么阴阳怪气了。

　　临近下班的时候，符余欢看封穆年的情绪不错，便从包里拿出那只沙漏送到他面前。

　　“那个，上周五的事非常抱歉。我知道说对不起没用，还给你一个一样的也没什么意义。可是毕竟打碎了你的东西…所以，如果不嫌弃的话，还是请你把它收…”。

　　符余欢的话还没说完，封穆年的脸色就冷了下去。眼睛里先是划过震惊，接着涌起愤怒，符余欢甚至还从他眼睛里短暂的感受到了一种恐惧。

　　“你一定要这样是吧？”封穆年低沉着嗓音，狠狠的瞪着符余欢以及她手里的粉色沙漏，最后近乎咆哮的吼道：“你一定要这么做是吧？！”

　　符余欢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，之前他明明对那只被打碎的沙漏视若珍宝的，为什么还给他一个，反而让他比之前更愤怒？

　　就在符余欢不知所措的时候，封穆年突然一把从她手中抢过沙漏，转身丢进了一只挂满泥浆的塑料桶里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。

　　注：简单介绍一下建筑彩画。（2008 年 6 月 7 日，建筑彩绘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）

　　中国古建筑彩画发展到清代，形成了三大类别：和玺彩画、旋子彩画、苏式彩画。除此之外，还有海墁式彩画、宝珠吉祥草彩画。但后面两种形式规律不够突出，应用也没很广泛，所以一般不做详细介绍。（以下示例图片，除单独注明外，其余均由作者用 PS 软件整理而成）

　　1.彩画的构图方式，以梁枋大木的构图为例（梁枋大木通常由梁、垫、枋等比较显眼的木构件组成）。【图片为作者本人 PS 制作完成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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